2013年11月27日上午，律师李肖霖抵达北京市第一中级法院。当日，法院公开宣判李某某等五人强奸上诉一案。（东方IC/图）
李某某案的二审辩护律师李肖霖上了失信“黑名单”，原因是，他代理的另一起强奸案的辩护词流传到了网上，法院认为这构成了名誉侵权。
李肖霖则认为，律师发表辩护意见不受法律追究，法院完全可以强制执行，而不是直接把他打入“黑名单”。
2016年3月17日，北京律师李肖霖终于接到了北京朝阳区法院承办执行法官的电话。
法官告诉他，“之前那个道歉信说不过去”，如果对被纳入“黑名单”有意见，可以到法院当面谈。
2016年2月24日，正在广东出差的李肖霖突然发现自己买不了飞机票。上网一查，才知道两天前，他就被放进了失信被执行人“黑名单”。
这意味着，李肖霖没法通过身份证订飞机或高铁票。多亏航空公司有熟人，他委托了一个空乘把护照送来，才得以赶回北京开会。
到了北京后，2月26日，李肖霖马上给朝阳法院去函询问。然而直到3月17日，李肖霖才接到上述法官的那个电话。
正在出差途中的李肖霖拒绝了法官的建议。“交道歉信的时候没说不行，后来也一直没联系我，都快一年了，突然就给放进（黑名单）去了。我2月26号就给你们发传真了，显示已接收。现在才打电话。我要起诉你们。”
另一个“李某某案”，走漏的辩护词
2002年为演员刘晓庆税案辩护，让李肖霖获得了刑辩界“京城四少”的名头。2013年，他又受李某某母亲梦鸽的委托，为李某某的强奸案进行二审辩护。
2013年11月27日，北京市第一中级法院以强奸罪维持对李某某的十年有期徒刑判决。但在李肖霖看来，李某某案中的被害人，其实是一个搞“仙人跳”敲诈勒索的团伙。
“黑名单”涉及的案子，案号为“（2015）朝执字第04213号”，生效法律文书确定的义务一栏填写的却是“无”。
这是一起名誉侵权官司，作为被告的李肖霖被判向原告道歉。而原告，则是一起强奸案中的被害人。
这起强奸案，其实是李肖霖在接手李某某案之前代理的，他是被告人的辩护律师。在他看来，此案与李某某案颇有相似之处。
李肖霖说，被告人告诉他，对方事后曾向他借钱，要五六十万。
就在李某某案成为舆论热点的那段时间，“中国律师中介网”的罗宏全将该辩护词发布上网，并转到各大论坛。被害人莫某某认为，辩护词中出现了“婊子”、“妓女”、“敲诈团伙”等字眼，这侵犯了自己的名誉权，将李肖霖和罗宏全告上法庭。
李肖霖认为，根据律师法，律师当庭发表的辩护意见不受法律追究。他自辩称，他只将辩护词给了被告人的姐姐，因为作为被告人委托的律师，其家属有权利知道律师的工作情况来评估是否尽职。而罗宏全发布的辩护词不是他给的，获取途径也可能是法院、检察院的司法卷宗，因此自己没有责任。
法院部分认可了李肖霖的说法，但仍认为，被告人的姐姐属于案外人，律师没有尽到妥善保管辩护词的义务。
因此，北京市朝阳区法院裁定，罗宏全赔偿被害人精神损失费5万元，但和罗宏全一样，李肖霖也应该赔礼道歉。2014年12月19日，北京市第三中级法院维持原判。一审的朝阳区法院负责执行。
法院：“道歉信说不过去”
2015年4月16日，李肖霖到朝阳区法院递交道歉信，当时法官不在，他交给了一个个子高高的书记员。据李肖霖说，书记员收下后，没有提出异议。只知道原告在接到道歉信以后意见很大，认为态度不诚恳，比如，信的落款是4月1日（编者注：此日恰好是愚人节）。
在道歉信中，李肖霖写道，“尽管我认为事实和法律依据并不存在，并不认同该生效判决，并将对该案件提起申诉和抗诉。但作为一名遵纪守法的公民和一名法律人，我也必须依法履行生效的判决。因此，我写下这封道歉信，向莫某某女士道歉！”
李肖霖回忆，此后近一年时间，朝阳法院一直没有再联系他，直到2016年2月22日，他被放进了失信“黑名单”，又等到3月17日，法官终于来电回复。
南方周末记者获悉，法官对李肖霖明确表示不能接受，“您这哪儿是道歉信啊？这是控告信。”
但在李肖霖看来，这不足以成为把他放进“黑名单”的理由。“愚人节不是一个法律概念，那么多法律文件，甚至判决书都是4月1日发的，难道就都不算数了？赔礼道歉是可以强制执行的，如果被告拒绝道歉，法院可以以被告的名义登报向原告道歉，然后登报的费用让被告付。但他们没有这样做，直接把我放进黑名单了。我每年要坐一百多次飞机，这个影响太大了。”
为李肖霖代理名誉权案的律师彭逸轩认为，法院直接把李肖霖放进“黑名单”，对当事人的权利很不尊重，“如果认为道歉信说不过去，可以联系我们修改，或者直接登报道歉，这样完全没有必要。而且‘黑名单’限制高消费，一般是针对那些没有财产可供执行的被告人，李律师的财产状况非常好，这个案子也没有判他向对方赔钱。通过这种方式来惩罚他是不合理的。”
一位中级法院的执行局法官告诉南方周末记者，朝阳法院的做法确实不够人性化，但也并不违法。“司法解释其实留了一定的空间，不是说不能强制执行的，才放进去。地方上的做法也存在一定差异，有的一进入执行阶段就先放黑名单。理由就是，法院的判决你本来就是该执行的，否则就是失信。跟有没有财产没有关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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